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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幻想狂刘先生,网易历史频道专栏作家、作家、自由撰稿人,着有《剑豪时代——文艺复兴决斗史》、《从杀人之刀到活人之剑》等。 本文为网易历史频道独家稿件,谢绝转载。
撕裂的东北亚
以满清后宫为舞台的宫斗剧在中国大陆风靡一时的时候,黄海对岸的韩国在同一历史时期呈现出巨大的差异,年,《甄嬛传》这部清宫剧获得了中国大陆最强的收视率,《最终兵器:弓》这部韩国电影也以750万观众的数量获得了韩国的票房。 歌舞升平的满清宫廷妃嫔之间的尔虞我诈的残酷斗争,以满清入侵朝鲜半岛的“丙子乱”为背景,描写了朝鲜社会底层小人物在动乱大时代与满洲的强权不屈抗争。 中国观众以吃瓜群众的心情将《甄嬛传》作为茶余饭后的消磨,而韩国观众对电影背后的历史悲情主义产生了共鸣,影业作为娱乐产业向整个社会投射出的阴影,正是撕裂的东北亚。
《最终武器:弓》讲述背负着国家仇恨的小人物在历史潮流中的自我救赎。
哲学家benedetto croce有一句名言,说所有的历史都是现代史。 所有的历史剧都是现代社会思潮和现象的投射,京沪中央cbd钢筋混凝土森林中的白领rachel、sarah、vivian进入横店影城,摇身一变成为璎珞、明玉、尔晴,但故事节随着场景的转换而发生了变化。
类似的故事也发生在韩国。 20世纪第二十年,当中国清宫剧从《甄嬛传》迅速发展为《延禧攻略》时,韩国历史悲情主义电影也从《最终兵器:弓》拍出了《南汉山城》。 其中,有两部以日本侵略朝鲜为背景的壬辰倭乱(鸣梁海战、立军)。 韩国历史悲情主义电影的主题素材选择,刻意揭示半岛人处于大国的夹缝中,数百年来从未真正把握过自己的命运。 例如,怒涛中两艘战舰中间的舢板,通常情不自禁。
《南汉山城》扭曲了韩国历史神剧中充满智障的刻板印象
中国观众可以以相当坦率的态度欣赏雍正皇帝妃嫔之间争夺交配权和生育权,韩国观众看到朝鲜国王在南汉山城被逼到绝壁,含羞泪向皇太子下跪三拜,但绝不是同一个意思 韩国人注定不能理解中国人对中韩之间历史的坦率态度,中国人也注定不能理解韩国人深入骨髓的悲情主义,如果中韩共同不能理解日本对二战的倒霉态度,三个国家就没有政府对民间的相互理解,共同撕裂了这个东北亚
《南汉山城》面对战争的残酷和耻辱
他的想象和自我构筑
民族建立的本质是共同体的重建,共同体的重建必须依靠共同记忆的重建。 正如h.richard niebuhr所说,没有集体记忆、没有共同体同意的过去,没有真正的共同体。 为了形成共同体,需要建立共同记忆……共同记忆的多寡决定我们之间的联系程度。
中日韩三国在构建民族国家的过程中决定了不同的路径和方法,以及相互恩怨的关系,表面上文化类型相似的三个国家无法拥有共同的“集体记忆”,也无法在远东形成欧盟这样的共同体。
日本通过自上而下的明治维新脱胎于封建国家成为近代民族国家,中国通过革命的方法从中央集权的古老帝国成为近代民族国家,但是孙中山为首的革命者中途改变了主义,他们在革命胜利后继承了满清帝国的遗产,建立了奥斯曼主义的大致五族共和国,这种变化 这一变化也基本决定了中韩关系此后一个世纪的基本走向。
1909年伊藤博文在哈尔滨被朝鲜民族主义者安重根刺杀
在成为日本殖民地之前,朝鲜作为清帝国逐渐崩溃的东亚朝贡体系中仅存的藩属国之一,基本上是衰落的晚明帝国的缩影,被无能怯懦的士大夫阶级统治的国家饱受无限党争的困扰,整个国家从17世纪开始处于停滞状态,晚期的腐朽 他的强邻日本始终对他虎视眈眈,准备随时继续300年前未完成的征服,在那次征服中朝鲜为了宗主国的倾国救难而幸免,但300年后,日本再次越过对马海峡,早已灰飞烟灭。 新宗主国不是野蛮入侵朝鲜半岛的野蛮人会主,而是模仿西方殖民主义者,结果朝鲜一度不得不依赖更野蛮的俄罗斯,企图向半岛引进俄罗斯势力“以夷制夷”,清、日、俄三者相互平衡,
清朝在朝鲜拥有租界和治外法权
19世纪末的朝鲜像被强盗盯上的少年,父亲早就死了。 唯一可靠的父亲就是那一年杀害父亲的犯人。 朝鲜在这样任人摆布的绝望境遇中,首次完成了民族国家的构建,1895年4月,清帝国在马关条约中放弃了对朝鲜的宗主权,承认朝鲜为主权独立国家。 1897年,“大韩帝国”成立,出乎意料,这个“帝国”在短短13年内就被日本通过“日韩合并”条约合并。
韩国的民族主义史观就是在这样悲惨的情况下诞生的。 由于它对初生以来主宰千年命运的大国怀有深仇大恨和不信任,半岛民族主义史学家祖申采浩首次提出重新发明朝鲜民族的主张,摒弃了朝鲜自古以来的“事大主义”,打破了以中国为中心的原有认识,利用历史构建了新的朝鲜民族(发明)
在这个民族和历史再发明的过程中,不仅仅是“自我”(朝鲜)的重构,更重要的是“他人”的形成,法国哲学家emmanuel levinas认为“自我”和“他人”之间是不同的、邻接的关系,与“无关”
安重根没有延缓朝鲜被吞并的命运,反而灭亡了日本立宪派元老
很明显,对半岛民族发明家来说,朝鲜的种族、历史、文化和西方没有“关系”,这一点一目了然,无需解释,朝鲜、中国和日本没有“关系”是论点。 因此,在长期操纵朝鲜命运、长期与朝鲜保持密切联系的情况下,中日两国自然成为与“朝鲜”对立的“他者”,朝鲜民族的自我构建或重新发明,是基于对中国和日本这两个国家的“仇恨”。
1925年,流亡北京的申采浩出版了目前朝鲜和韩国共同奉为神书的《朝鲜上古史》。 这本书的第一大象征观点是,抛弃了基本上真实存在的“箕子朝鲜”和“卫满朝鲜”,丰富了神话中的人物檀君,确立了“檀君朝鲜”(公元前2333-238 ),这一历史发明的作用在于民族。
朝鲜民族的精神国父申采浩
这本书第二大象征观点是将朝鲜民族的起源和扶余人联系起来,将朝鲜和曾经的东北亚强权高句丽联系起来。 高句丽是隋唐等中原王朝与东北亚争夺霸权的势力,是“中国”的对立面,可以确保“朝鲜”的主体性。
这本书的第三个象征性观点是强烈批判“事大主义”,申采浩认为中古以来朝鲜的“慕华之风”使朝鲜人沦为附庸、奴隶,失去独立性。
这本书第四个象征性的观点,是最被现代中国人熟知和反感的调子,将中国和日本的文化遗产说成起源于朝鲜民族,或在朝鲜民族的帮助下完成,申采浩以此为耻,在1909年12月16日的《大韩每日新闻》中写道:“为了自己的国家,他国 主张恢复“高句丽旧疆”,认为中国山东、浙江等地是百济殖民地,福建漳泉等地是新罗殖民地。
这种历史发明中的主义态度,自申采浩开始以来,朴殷植、郑寅普、李丙焘、李基白等人继承了百年,终于在网络时代发酵,在中日两国引起轩然大波,读者认为这种态度在韩国经济飞速发展之后, 至今已有100多年,但到了网络时代,新闻传播迅速增加,为中日两国读者所熟知。
更为黑色幽默的是,申采浩这个民族发明家在日韩合并后亡国为奴,长期流亡中国,在中国的庇护下继续着他的民族发明家。
对此,日本人对他毫不客气,1928年,申采浩伪造外汇兑换券在基隆被日本人逮捕,1936年日本人在旅顺的监狱去世。
从现代史学的角度看,申采浩的着作与其说是历史,不如说是神话,除了朝鲜和韩国海外,国际史学界很少将其作为信史。
“三重国恨”与民族大义
因此,半岛民族从一开始就是以“仇恨”意识构筑的想象共同体,这种“仇恨”是对比三个对象的三重意向,第一是对千年来持续侵略朝鲜半岛的日本的仇恨,这种仇恨支撑着朝鲜作为日本殖民地兴起的韩国独立运动。 双重眼睛是几千年来操纵半岛命运的大国势力的仇恨,这种仇恨直接导致了半岛民族的重新发明,半岛民族主义史学也成为了解释朝鲜和中日之间“无关”玄学的大门。 第三,是朝鲜民族自身对懦弱和衰退的仇恨,这种仇恨直接导致了对“事大主义”的批判,构成了半岛民族延绵百年敏感脆弱的神经。 2008年12月,中国驻韩国大使宁赋魁在就任李明博总统前派遣特使访华,一周后,韩国 《中央日报》以“无礼的中海外交”为主题。 可见,跨越这个世纪的仇恨至今仍在持续。
韩国学者许宇成在翻译韩国民族主义学者李丙焘所着《韩国史大观》中文版的序列中,用一句话概括了这三重怨恨。
“我韩今天的‘民族主义’,没有摆脱新生的兴奋,而是长时间沉浸在事大主义之中,就像刚被日本帝国主义的铁蹄蹂躏而获救的我韩一样的兴奋,不仅具有势头,还具有过渡性的政治意义。”
朝鲜战争中,北方政权基于“民族大义”的道德攻势使韩国在战争中经常陷入舆论的被动。 北方政权指责韩国是美国人的傀儡并不致命。 他指出,当时大部分朝鲜民众对美国并无不确定的概念和特殊的仇恨,因此韩国军队的本质是殖民时代的朝鲜裔旧日军,在民族大义上对韩国是致命的打击。 该论调直接将朝鲜战争定义为“朝鲜民族解放者与日本殖民时代的二鬼子的战争”,北方在舆论战中占据了道德高地,北方政权也在战争初期取得了空前的军事胜利。
以朴正熙(高木正雄)为代表的旧日本帝国军人构成了南方政权军的基干
南方政权(韩国)认识到朝鲜的道德攻势令韩国军队士气低落,舆论处于不利的状况后,痛定思痛之后,用同样的方法开始反击,1945年前后,震檀学会开始为大规模国史编纂准备资料。 1955年,该学会“委托”当时全国一流的历史学家们开始编纂7卷书《韩国史》。 作为国史的该书,基本上采取的是申采浩以来的民族主义史观和民族发明家概念,指导思想包括:一、强调朝鲜民族独立存在的历史条件,论述了国家和民族社会活动所依据的制度、秩序。 二、重视本国各时期在制度、法律、宗教、伦理、产业、艺术、文学等方面的发展及其相互影响。 三、反映与其他国家和民族的“接触”和“谈判”,基本上是申采浩民族主义史学的延伸,勾结始终是百年来的三重国恨。
朝鲜新闻庆祝日军攻占中华民国首都南京
基于这种“仇恨民族主义史观”,韩国在签订停战协定后,迅速启动了因战争而中断的民族发明学进程。 一是清除日本殖民时代对朝鲜的影响,特别是殖民时代日本传入朝鲜民族的日鲜史观(宣传日本、朝鲜民族的同源)、满鲜史观(宣传日本、朝鲜、满洲、蒙古的同源)、停滞史观(朝鲜劣等民族,社会永远停滞不前, 其二是扫除“事大主义”的影响,第一是通过对宗藩体制和朝贡体系的批判,将中原王朝在半岛历史上的影响巨大,朝鲜民族和高句丽等地域强国联系起来,形成可以与中原王朝抗衡的半岛民族形象。 其三,继续民族发明,淡化“箕子朝鲜”、“卫满朝鲜”等“外来政权”的历史地位,以神话和想象为基础的“檀君朝鲜”为半岛民族起源,强烈挖掘历史上“维持半岛民族独立地位”人物的历史地位,其中不乏李舜臣那样。
“李世民被独眼龙射杀”的荒诞情节被中日读者所诟病
韩国在编撰国史的过程中,确立了“历史为民族服务,历史为政治服务”的概念和大致情况,在编撰历史的过程中,史实性越来越弱,发明性进一步加强,对中日两国诟病和厌恶的“韩国起源史学说”也是民间乃至官方的史学学说。
如20世纪初的伪书《一揆园史话》《桓檀古记》所示,古代朝鲜以贝加尔湖为统治中心,自称是疆土西至美索不达米亚,东至日本列岛,南北4万英里的巨大国家。 檀君派遣太子扶娄教大禹治水等无稽之谈更是数不胜数,这种造假水平较低的伪书被韩国政府和民间奉为信史,并在此基础上进行了大量的“研究”。
本图保守,将朝鲜疆域局限在鄂霍次克海至巴尔喀什湖的跨度内。
例如,20世纪70年代中期以来,韩国民间学者组织成立了各种协会,经营杂志、发表文案、举办免费民族史讲座,推广当时鲜为人知的“檀君起源说”,到了20世纪93年代,“檀君起源说”从韩国官方到民间 墓中出土的骨灰分别是1908岁的檀君和他的妻子,朝鲜民主主义人民共和国拒绝外国考古学家对墓进行考古,因此普遍怀疑其真实性,唯一相信它的是与朝鲜敌对的韩国,两个表面相互敌对的国家基于共同的民族主义史观进行合作,
在平壤附近的檀君墓,朝鲜政府不允许外国考古学家接近这座神秘的陵墓
不自然的敌我和他们
但是,朝鲜之后,朝鲜半岛被分为冷战的最前线,无法真正实现全民族共同体的重建,外国军队长期驻扎,不得不在大国政治游戏的夹缝中以“部分主权转让”的方式换取大国的经济援助、政治支持和安全保护。 似乎再次使半岛恢复到甲午战争以前的状态,只不过是美国代替了战败的日本帝国,用苏联代替了已经灭亡的满清帝国。
自信地完成民族发明的过程,铲除“日本帝国主义殖民影响”和“事大主义浸渍”,创造“汉江奇迹”的半岛民族,再次被命运捉弄于大国,使韩国民族主义者们陷入不自然的境地,经济快速发展和国家建设方面的惊人成果,一
在民族独立和复兴的自豪、祖国分裂和人类残酷的现实之间,产生了半岛民族强烈的不安全感、历史悲情主义、对外部强权的怀疑和反抗,萌发了扎根于半岛民族骨髓的仇恨,这种仇恨既是悲伤,也是愤怒。
北纬38度线的存在注定了半岛的民族发明家在逻辑上不会自我接触
这种感情在韩国内部,悄悄地产生了共同体意识。 也就是说,朝鲜不是敌国,只是受制于人,不是自己兄弟的国家,真正可恶的是操纵半岛局势,阻碍半岛统一的大国,这种情绪在韩国尤为明显,很多韩国人认为朝鲜的穷苦兵员威胁武力,孤立的结果是,美国是韩国的 因此,无论韩国在政治和军事上对峙到什么程度,韩国民间的援助总是可以通过各种渠道进入朝鲜,规模越来越大。 另一方面,历经50年的韩美同盟更多地受到这种半岛共同体意识的冲击,对驻韩美军的意见高涨,迫使美国不断调整在亚太的军事战术,安抚韩国日益增长的民族主义情绪。
从韩国内部更危险的观点来看,朝鲜进行的核试验对韩国来说不仅仅是威胁,这是一个巨大的机遇,韩国主导的统一进程,新的半岛国家自然会继承朝鲜的核武器,成为拥有核威慑力量的地区大国,这一危险思潮令半岛周边各国不安。 2005年,《天军》这部韩国电影加剧了这种不安,朝鲜和韩国共同制造的核武器“飞激震天雷”被美国强制“没收”,愤怒的朝鲜军人江吉民少校夺回核武器,与对峙中追踪的韩国军人一起意外返回古代,民族英雄李舜天雷先生。 虽然电影本身荒诞的情节没有尽善尽美,但流出的民族意识却意味深长,在电影中,彼此敌对的韩国军队成了联合作战的兄弟。 作为韩国盟友的美国成了阻碍半岛统一的“他”。 这个敌人在我和他之间的转变,透视了半岛民族主义的微妙变化。
《天军》大胆表达对抗韩国一体大国操作的构想
对美国来说,中国是一部让半岛民族主义者感情更加复杂的“外人”,在年上映的电影《南汉山城》中,被清军包围在南汉山城,陷入绝境的朝鲜仁祖仍在清军炮口下祭礼,远拜北京,无济于事的明朝崇祯皇帝 加上一贯“无弱国外交,无弱国尊严”的半岛历史悲情主义情绪,电影中出现的模糊“中国观”也意味深长,究竟离北京很远,壬辰战争力挽狂澜,拯救朝鲜民族的“君父之国”是中国吗?
《南汉山城》朝鲜仁祖在重兵包围下,仍然主持着正月对崇祯皇帝的祭礼
在2006年上映的韩国电影《汉江怪物》中,由于驻韩美军停尸房被大量倾倒到汉江,造成水体污染,阴影映出原本小水生生物变异成巨大的怪物,大国插手半岛事务,最终引发怪物(朝鲜),一系列悲剧性的 其实在笔者看来,这个大国势力介入产生的怪物与其说是朝鲜,不如说是充满仇恨的半岛民族主义本身,这个变异怪物确实是大国之间在东北亚反复博弈的悲剧产物,但它确实时刻准备着,给自己和他之间带来了灾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