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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充满矛盾的霍布斯说
在欧洲近代政治哲学家中,英国的托马斯·霍布斯( thomas hobbes,1588-1679 )是一个很特别的人。 他写了很多东西,政治哲学以“利维坦”和“论公民”为代表。 霍布斯政治哲学的独特之处在于,为独裁政权的理论进行辩护。
根据他的论述,在没有政府的自然状态下,人们总是生活在失去生命的恐惧之中。 结果,人民将统治权交给统治者,之后再也无法夺回。 统治者的权利至高无上,只有在个人生命得不到保障的情况下,才能庇护于下一个统治者。 失去生命的恐惧是人们服从统治者和接受王朝更替的理论基础。 这一论述与中世纪的君权神授理论不同,后人认为霍布斯是近代政治哲学的创立者。
但是,即使放弃君权神授的光环,承认人性自私,霍布斯学说依然悲观。 马基雅维利同样承认自私自利、政治大权在握,但他的论述中依然充满了渴望建设成功的豪情。 洛克也认为统治者的权力来自人民的授权,但如果统治者违背人民的意志,人们就可以暴露。 在霍布斯那里,个体只剩下谦虚的保命本能。
霍布斯学说的这个特征,即使是后来的研究者也很难解释。 莱奥施特劳斯在《霍布斯的政治哲学》中说,霍布斯的整体评价是“独立于以前流传下来的东西,独立于近代科学”,充满矛盾。 “他最重要、最独特的论断是矛盾的,因为许多自我矛盾,或者在他的着作中的一些地方否定了明显的意义。 在他的着作中散布的论断很少”。
霍布斯
昆汀·斯金纳也想解释霍布斯,认为古典人文主义知识(修辞)和近代科学思想(理性)使霍布斯产生了矛盾。 斯金纳把大多数人的“利维坦”意见归纳为“厌恶”。 “许多评论家发现,为什么这么多霍布斯着作的前网民,他们大多毫无困难地接受了“法律要旨”和“市民论”,“利维坦”深深地打动了他们的心,引起了他们的厌恶。 ”。 接着,斯金纳列出了很长的名单,分别是deshommeaux、亚历山大·罗斯、乔治·罗森、托马斯·网球森、克拉伦斯顿、约翰·道尔。 这些人对“利维坦”十分厌恶。
斯金纳试图通过“理性”和“修辞”的跷跷板游戏来解释这种厌恶。 但是,这确实是万金油式的结论。 因为“理性”和“修辞”的关系只是文案和形式。 这样的分解可以应用于任何思想家的着作。 当他认真讨论问题时,我们可以说他集中在“理性”上。 当他之后的讨论和之前明显矛盾时,我们可以说他为了文学的“修辞”牺牲了理性——这样的解释和什么也没说一样。 如果换个角度来看问题,从霍布斯的个人经历及其性取向来讨论其思想、斯金纳的“厌恶”,或者施特劳斯的“矛盾”,可能会得到更恰当的解答。
2 .霍布斯和卡文迪许伯爵家
就像王国维需要谈罗振玉一样,一谈霍布斯就离不开卡文迪许伯爵家。
霍布斯于1588年出生于一个乡下牧师家庭,家境贫寒,在叔叔的帮助下完成了大学教育。 1608年,20岁的霍布斯大学毕业。 因为在拉丁语、希腊语的优秀留校任教。
这一年,贵族卡文迪许家的18岁的威廉·卡文迪许( 2代)新婚时新娘基督徒刚刚12岁。 除了当时上大学之外,贵族子弟还首先聘请家庭教师完成了古典教育。 二代卡文迪许不愿意接受年长的教师,要求父亲找年龄相近、兴趣相投的同龄人,作为家庭教师兼陪读进行学习。 霍布斯被推荐负责这项事业。
此时的霍布斯与《红与黑》的主人公一样,出身于痛苦的孩子,幸运的是受过教育,古典拉丁语精湛,被贵族聘请为家庭教师。 霍布斯比连早出生200年,与连肚“取而代之”的不满不同,霍布斯与贵族东家关系非常好。 英国贵族和平民的矛盾没有法国那么严重。 伊丽莎白时代以来,发财的商人、忠实能干的行政官都能成为贵族。 二代卡文迪许的岳父布鲁斯爵士,原本是为詹姆士一世保管文件的法官,得到国王的欢心,被提拔为爵士乐,经过詹姆斯王保媒,与卡文迪许家族结婚,晋升为贵族阶级。 对霍布斯来说,依靠自己的智慧、努力、卡文迪许家族的合作,在社会上出人头地未必是不可能的。
霍布斯和二代卡文迪许伯爵的个人友谊也很罕见。 1628年,两代卡文迪许病死。 在这20年里,霍布斯是卡文迪许的陪伴、教师、私人秘书,还是他最亲密的朋友。 霍布斯晚年回忆起这20年的经历,说:“那是我人生中最甜蜜的安慰,给了我暗夜喜悦的睡眠。”
二代卡文迪许病死的时候,他的孩子三代卡文迪许才十岁。 新娘基督徒夫人很快就解雇了霍布斯。 他后来在贵族克林顿家担任教师。 四年后,在克林顿的赞扬下,也许是因为基督徒对接手的家教不满意,霍布斯回到了卡文迪许家,继续了三代卡文迪许的家教。
霍布斯似乎把对亡友的感情投入到了这个幼儿身上,但和基督徒的关系还没有改善。 1638年,三代卡文迪许伯爵20岁,因财产问题与母亲发生纠纷,霍布斯为解决法律事务向基督徒施压。 最后母子彻底反目,霍布斯成功地为小卡文迪许保住了财产。
卡文迪许伯爵对霍布斯的感情不输给乃父,积极争取下院议员的地位。 内战前夕,霍布斯随卡文迪许家族逃往法国,在法国担任威尔士王子(后查理二世)流亡的私人教师后,与王室意见不合,跟随小卡文迪许回到英国,在克伦威尔政权谋职, 在施特劳斯写《霍布斯的政治哲学》之前,很多材料手稿依然在卡文迪许家族被查阅。 但是霍布斯晚年有人起诉他的渎神,所以他在恐慌中烧了大量的书信稿,我们今天恐怕很难找到关于他私生活的越来越多的文献了。
在目前可以看到的关于霍布斯的研究书中,似乎还没有对他的个性进行专门的讨论。 与欧洲人相比,中国人不知道纯粹的学理思辨,但喜欢“熟人论事”。 巴发中隐约闻到霍布斯有个性的“异常”,但为了保护思想家霍布斯,巴发中想把他解释为“正常”。
霍布斯终身未娶。 尽管他在青年时代不是讨厌女性的人,但他认为这是研究哲学的最佳生活习惯。
关于霍布斯的个性,巴发说:
他总是强调自己胆小的性格,但他的生活和着作表明他是一个有勇气、有冒险精神的胆小的人,或者用他自己的话来说,就是“有女人胆量的男人”。
17、18世纪欧洲许多哲学家单身,当时英国上层社会男性的单身比例比现在高得多。 但是霍布斯和两代卡文迪许伯爵的亲密关系,和伯爵夫人基督徒的反目、《有女人胆量的男人》、《甜蜜的安慰》等自传,看起来还是异常的。 其次,考察霍布斯着作中对两性问题的观念。
3 .《利维坦》中关于两性、婚姻的观点
17、18世纪西欧哲学界在论述自然法、道德问题时,都要从“最初状态”开始:亚当与夏娃的结合是起点,后来迅速发展成家族、最后发展成家族与政权的类比关系。 这几乎是讨论当时政治思想的习性做法。 但是,无论是《利文斯顿》、《市民论》还是研究者引用的霍布斯的其他着作中,都很少发现霍布斯的两性、家庭关系的讨论。 《利维坦》的《关于人类》卷专门讨论自然法、道德等问题,其中完全没有关于亚当和夏娃的结合、两性关系、家庭伦理的讨论。 这种刻意回避是非常有趣的。
《利维坦》
霍布斯专门讨论了人的感情问题。 在《利维坦》中,努力定义了人类的各种情感。 我们从他论述的开头来完善摘录,看看他对“爱”概念的定义。
人体中这种运动的微小开始,在没有表现为走路、说话、摇晃等所见的动作之前,通常被称为意向。
其意向指向引发它的某事物,叫做欲望和愿望……
人们追求的东西也称为他们所爱的东西,厌恶的东西也称为他们所憎恨的东西。 因为,爱和欲望是一回事,欲望总是指对象不存在的情况,爱是指对象存在的情况。
为了交往而在别人身上产生的爱,叫做亲切。
单纯为了享受官能而出生的人的爱,叫做自然的情欲。
后味构想从过去的乐趣中吟诵对人的爱,叫做回味。
不仅想爱一个人,还想只爱那份爱,什么是爱的热情?
同样,如果爱有施爱不知道答案的恐惧心理,那就叫嫉妒。
可见霍布斯总是小心翼翼地回避着什么——从两性的角度定义“爱”的概念。 他对“咏味”的定义,很容易让人联想到他和第二代卡文迪许伯爵度过20年的甜蜜回忆。
《利维坦》有个地方叫“男色”(黎思复、黎廷弼译,原文为“sodomy”,详见下文)。 在讨论古希腊神灵在感情上和凡人相似时:
……(古希腊人)给这些偶像带来了愤怒、报复、生物的其他热情,以及由此产生的被认为是欺诈、盗窃、通奸、男色、权力结果或快乐原因的任何恶行。 一切都被认为在人们之间犯法,被认为是不荣誉的各种行为。
在这里,也是与“男色”齐名的“激情引起的‘恶行’——诈骗、盗窃、通奸。 这些都是行为错误,不是道德彻底堕落,更何况行为主体是希腊众神。 关于旧约中解释为同性恋行为会招致天火的所多玛的故事,也因霍布斯的解体而与同性恋的任何关系被抹杀。
第三,所多玛和蛾摩拉这两个城市因罪恶而激怒上帝,用硫磺和火烧掉。 这两个城市和周围的乡区一起形成了刺鼻的瀞清湖。 因此,所有被处罚的人的地方都被称为火或火湖。 这是地狱之火(这里比喻所多玛的真火),但不是正面的痛苦惩罚和惩罚的地方。 换句话说,它被取消和消灭了。 审判日之后似乎再也不会死亡也不会下地狱了。 也可以说再也不会进入阴间了(我们的地狱好像就是来自这个字)。 这意味着已经没有死亡了。
当今西欧语言中男性之间的“鸡奸”一词,英语、意大利语、葡萄牙语为sodomy,法语、德语、荷兰语为sodomie,西班牙语为sodomía,这些都是圣经中的多玛城( sodom )典故 在霍布斯的论述不仅避免了所多玛的同性恋风俗,也否定了天主教地狱的存在,所多玛之火成了世俗政权死刑的比喻用语!
霍布斯从未公开反对人类两性的婚姻行为(似乎也没有福柯)。 为了谴责罗马教会,将禁止神父结婚定为教会的罪行。 在《利维坦》的《关于宗法管辖权和专制管辖权》一章中,霍布斯讨论了宗法管辖权中是父权优先还是母系优先的问题,得出的结论应通过合同和习俗加以明确。 这就是《利文斯顿》中唯一关于家庭关系的论述。
4 .性取向和面临的心理压力
如上所述,霍布斯的生活、个性、着述似乎暗示了他不是对异性的性取向。 他在书中有时故意绕过这个话题,有时偷偷为这种行为辩护。 如果霍布斯有这种非主流的性取向,在当时的西欧社会,他面临的心理压力来自哪里?
最大最直接的压力应该来自天主教伦理。 古希腊、罗马社会对同性恋行为比较宽容。 从犹太教那里继承的天主教认为同性恋是亵渎神,没有任何容忍。 天主教成为罗马国教后,查士丁尼皇帝根据天主教教义,颁布法律称同性恋“引起饥饿、地震、瘟疫”,要求个人“失去灵魂”,并严厉打击国家和城市的破坏。 惩罚的手段之一是公开阉割。 从此,同性恋成为了教会法中的滔天行为,这种性犯罪也变成了由宗教法庭审判。 中世纪后期,西欧教会法对同性恋行为的处罚更加严厉。 在法国,同性恋者经常被处以火刑,在《拿破仑法典》颁布之前,这种习俗并未被禁止。 在英国,直到1861年,教会法规定对同性恋者判处死刑。 这种社会气氛给霍布斯带来了很大的心理压力,一定引起了他对罗马教廷的厌恶和仇恨。
霍布斯很幸运,英国王权一直抵制罗马教会和宗教法庭的影响。 在这长期的阻力中,英国形成独特特色的普通法由来已久,与教会提倡的罗马法系统不同。 来到这里,在霍布斯的《英格兰普通法学者与哲学家的对话》中谈论“异端”问题时,那个哲学家首先神秘地要求“到下午”讨论这个问题,然后坚决承认英格兰有所谓的“异端”罪犯。
除了现实的法律制裁之外,同性恋者还面临着《圣经》教义中的地狱恐吓。 这可能是霍布斯不正面承认神、地狱、天罚等的原因。 但是,在宗教思维笼罩着一切的17世纪英国,霍布斯并没有完全摆脱基督教文化。 他必须适应那个。 说了即使触犯神的律法的人也可以进入天堂。 进入天堂的唯一条件是“相信基督”,除此之外什么都没有。
拯救所需的一切都包含在信基督和遵守神的律法的美德之中。 如果后者的美德圆满,对我们来说就够了。 但是,我们都违反了上帝的律法,所以——这本来就不仅有亚当的违反,也有我们自己的实际违反——所以,现在,我们不仅要赦免有生之年,还要赦免过去的罪孽。 这个赦免是我们信仰基督的报偿。 拯救的必要条件除此之外没有别的。 从天堂的大门只对有罪的人关闭,也就是说只对不服从上帝和违反上帝律法的人关闭。 而且这样的人,只要悔改相信拯救所需的一切基督教信仰,就不会被他们关闭。
信仰危机由此消除。 但是现实的危机还是存在的。 为了逃避教法的威胁,霍布斯自然向正在崛起的王权求助。 所以霍布斯主张宗教事务由世俗君主管理,王室和教廷完全断绝关系,防止宗教审判手掌伸向英格兰。 我不担心霍布斯的一切。 因为来自苏格兰的斯图亚特王朝倾向于罗马教廷,教廷对英格兰国教有着现实的威胁。 在《利维坦》的“关于黑暗王国”部分,霍布斯对罗马教会的攻击大大超过了事实暴露和理论批判的程度,完全成为了情感表达,昆汀·斯金纳只能用“修辞学”来解释。 这可能没有感觉到割霍布斯皮肤的疼痛。
霍布斯不仅把国王当作逃避宗教审判的避难者,而且作为感情的寄托。 研究者们观察了霍布斯对道德贵族阶级的好感,这可能是他对卡文迪许家族感情的普遍化。 而且,这种感情可以继续聚焦于理想的君主,集中精力。 在这个幻想中,专制君主就像敬畏、爱慕、崇拜的对象利维坦一样是“活着的神”。
施特劳斯认为霍布斯的政治观念“非理性”,不仅施特劳斯,也很难理解霍布斯为什么会如此死心塌地,将生命以外的一切献给君主。 这样,霍布斯就会依靠君主来保护生命,其他一切自然都会不惜一切。 所以在《利维坦》中,不仅要求臣民无限忠诚王权,也找不到对暴君的担心——君主暴政总的来说会带来虐待的快感吗?
这样,就可以理解霍布斯的着作中处处存在着对死亡的恐惧。 人人都面临死亡,普通人都害怕死亡,但除非马上面对死亡,否则人们必须感到“麻木”地继续生活。 但对霍布斯来说,他随时都感到宗教审判的威胁,这种恐惧成为了他鼓吹君主专制的出发点。
霍布斯对国王的赞美,可以大致联想到带有同性恋色彩的古代诗人屈原。 中国人一读霍布斯的诗体自传,就很容易联想到屈原的“脱离”。 离开国家、神游、与男性统治者(雇主)的仇恨是他们共同的主题(霍布斯的神游是古典学、几何学等学术追求)。 而且,他们有几个“求女”的小故事作为装饰——霍布斯自传中说他在意大利有学生的情妇,但因为是比喻性的诗,所以很难刨根问底。 对屈原怀王的投诉很多,大致是因为他的出身比霍布斯高,自己是王室成员。 另一方面,屈原没有教会的精神压力,不需要国王为自己撑伞,因此可以更任性“怨恨”和不逊。 同样,在霍布斯的理想中,教会绝对应该服从君主的权威,潜意识里梦想着君权这个“理想恋人”能够统治教会,保证自己的安全。 这种霍布斯性取向的假设可以解释他为什么激烈反对教会,鼓吹王权,解除天主教教义。 霍布斯与300年后的福柯面临着同样的社会心理压力,但福柯没有霍布斯时代宗教审判的威胁,所以他必须通过批判“权力”来消除紧张,霍布斯崇拜王权来解决现实生命的恐惧。
原文载《历史法学》(第二届),准予发行,注释从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