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篇文章5206字,读完约13分钟
我们的记者黄伟
为纪念抗日战争胜利70周年,85岁的著名作曲家吕其明正忙于创作新歌《一个抗日游击队员》。
歌唱祖国,歌唱人民,是吕其明几十年来音符飞扬的内在涌动。随着时代的变迁,尽管他知道有些人觉得自己落伍了,但他始终真诚地把为人民创造作为自己一生的追求。
当艺术越来越受到商业和兴趣的诱惑时,一个非常简单的从事艺术的方式需要一点奉献,它真的有简单但深刻的启迪力量。
只是写一点游击
《解放周末》:您目前正在集中创作的交响画《抗日游击队》,是为纪念抗日战争胜利70周年而作的。你为什么选择通过描述一个抗日游击队来表达这个宏大的主题?
吕其明:今年是抗日战争和世界反法西斯战争胜利70周年。我们开展了一系列纪念活动。这唤起了我对抗日战争期间许多往事的回忆。1940年,当我10岁的时候,我加入了新四军第二师抗敌团。作为一名年轻的士兵,我经历了抗日战争的艰难岁月。
当时我们的武器装备很差,日本鬼子装备洋枪洋炮,很危险。我们依靠什么来打败日本人?这取决于军民团结和我们的革命精神。与此同时,游击战已成为我们进攻敌人的重要手段。抗日游击队就像在山里互相掩护的神兵,以少胜多,攻击敌人。
解放周末:抗日战争胜利的消息是70年前传来的。你永远不会忘记那一刻的心情。
吕其明:那种幸福无法用语言来表达。我还记得那激动人心的一幕,当时军民一起庆祝,为胜利欢呼,跳秧歌,踩高跷,打腰鼓,真的很开心。这正是我想在这部作品中再次展示的。今天我想告诉人们胜利来之不易,应该珍惜。
解放周末:当你用生命经历了抗日战争的硝烟和胜利,今天你用音乐向历史和民族精神致敬。
吕其明:作为一名抗日老兵,一名老党员,一名老文艺工作者,我该拿什么来纪念抗日战争胜利70周年?一年多前我就在思考这个问题。
经过近一年的思考和酝酿,我决定了《抗日游击队》的书名和内容。我想写一个小游击队员,他在抗日战争中英勇机智地对敌作战,用具体的形象展示了战争的形势,赞扬了我们民族在八年抗日战争中所表现出来的品格和精神。
为什么这部作品叫做交响画?因为当我们创作这个作品的时候,我们想要用音乐来画一幅画,并且尽力用具体的图像和影像来呈现这个主题。
解放周末:这些音乐图片与你的生活记忆交织在一起了吗?
吕其明:这一切都来自我对抗日战争的记忆,我感觉到了。
解放周末:当这些记忆变成笔记时,你的期望是什么?
吕其明:今年2月,我和陈、合作写作,准备8月份交稿。9月,上海爱乐乐团在上海音乐厅演出。我们希望尽自己最大的努力,把它写得更好更深,让观众感受到我作为一名抗日老兵心中的童心和对抗日战争胜利的热情赞颂。
得了小提琴的相思病
解放周末:与著名音乐家贺绿汀的会面开启了你的音乐之路。漫长的音乐之路已经到来,创作一次又一次地提炼了生活。今天音乐还能带给你原始的感觉吗?
吕其明:那年的那个月夜,在大树下拉小提琴的贺绿汀先生给我带来了音乐的震撼和情感,至今犹存。1942年春夏之交,何先生从上海来到淮南抗日根据地。那天,我们抗敌团的同志去村里迎接他。从远处,一个温和的中年人走了过来,身后跟着一匹波尔多马,马背上挂着一个小提琴盒。我立刻被这个盒子吸引住了。什么事?以前从没见过。
后来,在一个明亮的夜晚,我听到了远处的钢琴声。我顺着钢琴的声音跑过去,看见何先生在树下拉小提琴。我在不远处听着,我被迷住了。世界上有如此美妙的音乐!
歌曲结束时,何先生回头看了看我,走过来和我聊天。当他得知我只有12岁时,他说:“让你爸爸想办法给你买一把小提琴。”现在是你学习钢琴的好时机。”听到这些,我是如此的开心和向往。从那以后,我得了小提琴相思病。
解放周末:一把小提琴拨动了青少年的音乐心弦。
吕其明:当时,贺绿汀先生在淮南抗日根据地呆了三个月。他给我们上音乐课,并为我们排练合唱。可以说,他在我心中播下了音乐的种子,对我的人生道路产生了深远的影响。
解放周末:你的小提琴相思病后来是如何治愈的?
吕其明:从那以后,我一直在想,我希望有一天我能有一把小提琴。直到1947年,我被调到华东军区艺术团。艺术团有几把小提琴,其中一把给了我。
在拥有了人生中的第一把小提琴后,我花时间非常努力地练习钢琴。我记得,当我终于休息时,我独自拿着小提琴,去附近的松林里练习。我拉了一上午,脖子都歪了。
《解放周末》:一个如此痴迷于小提琴的人怎么会想到换成作曲呢?
吕其明:每当我演奏美妙的音乐,我都会在心里梦想有一天我能创作出如此美妙的音乐。因此,我自觉向老师学习,在作曲中寻求艺术,并认真思考中外音乐作品。1951年,我有幸被调到中央新闻电影制片厂,然后走上了专业音乐创作的道路。
也许有些人认为这些已经过时了,没关系
解放周末:你说过,我父亲和无数先烈的奋斗和牺牲在我心中树立了一座信仰和情感的丰碑。那么,许多作品,如《红旗颂》、《弹我心爱的琵琶》和《使命》,都是这一精神丰碑的旋律表达吗?
吕其明:是的。我一直对音乐有一颗纯洁的心。我10岁加入新四军,在红旗下长大,15岁入党,树立了自己的世界观、人生观、价值观和文学观。全心全意为人民服务和创造是我一切行动的出发点,也是我音乐人生的信念和追求。
可以说,我的作品95%的主题都是歌唱祖国和人民,这是由我的生活经历所形成的美学决定的。也许有些人认为这些已经过时了,没关系,因为我只写我的感受。
解放周末:当我35岁的时候,我被命令写管弦乐序曲《红旗颂》。是什么样的情感让你热泪盈眶地完成了这项工作?
吕其明:1965年,上海春季音乐会的开幕式需要一部新作品,而且势头很大。老一辈的音乐家给了我这个任务,并给我起了一个名字叫《红旗颂》。
这个主题引发了我对辉煌岁月的回忆和对红旗的感受。红旗是革命的象征。哪里有革命者在战斗,哪里就有红旗在飘扬。正是在红旗的指引下,我们取得了一个又一个的胜利。红旗被无数烈士的鲜血染红了,里面还有我父亲的血。我作为烈士后代的生活经历可能不会被普通人感受到。正是对红旗炽热而深厚的感情打动了我。经过一周日日夜夜的辛苦工作,激动的泪水伴随着我写下了《红旗颂》。
解放周末:五十个春秋已经过去了。今天,《红旗颂》已经成为我国音乐文化的精神象征,并在许多庄严的场合演奏。
吕其明:我不希望我的作品被耀眼的光环所笼罩,只希望它能伴随时代的脉搏,融入社会的共鸣,被广大观众所接受和喜爱。多年来,《红旗颂》仍然受到听众的喜爱。最根本的原因是音乐中渗透的对祖国和红旗的热爱,真正与观众对祖国和红旗的热爱产生了共鸣和感动。一些听众在听《红旗颂》时会哭。
当然,在我写作的时候,我从来没有想到这部作品会有如此的生命力。我只是在写中国人的声音和人们可以理解的音乐。这么多年了,观众还是喜欢它,这深深地启发了我,那就是越多的作品植根于民族土壤,越有艺术生命力。因此,我们的艺术创作应该植根于民族的土壤,而不是空.的城堡
解放周末:交响乐起源于西方,如何注入民族的声音?
吕其明:音乐作为一种精神产品,应该符合民族的欣赏习惯。要把外国的音乐形式变成中国人所接受的东西,使他们愿意听和喜欢听,就有一个思维方法的问题,就是我们不应该照搬西方,而应该使作品符合中国人的欣赏习惯,做一些民族交响乐的普及工作。
对于一个作曲家来说,学习五千年来我国优秀的传统文化,学习民间音乐和民间戏曲是一项非常重要的基本功。只有艺术家在这方面努力,他的作品才能有民族的灵魂。
坐在家里不能写感人的作品
解放周末:当你用西方音乐创作时,你觉得向中国人学习怎么样?
吕其明:这和我的职业有关。我从事电影音乐,我经常走进生活的最深处去寻找创作的灵感。1951年,在撰写纪录片《淮河必须修复》时,我在淮河工地工作了两个月,体验了工地上人们的工作状态和精神状态,收集了大量的资料。在那里,我听到村民们唱民歌,非常好听。
《解放周末》:来自生活深处的声音展现了音乐最纯粹的美。正如德国作曲家舒曼所说,仔细聆听所有的民歌,因为它们是最美旋律的宝库。
吕其明:是的。从那以后,在艺术创作的道路上,我一直在学习民间音乐和传统音乐,受益匪浅。
正如我所说,没有生活,坐在家里就写不出感人的作品。因此,我也养成了深入生活的习惯。电影《红太阳》需要一首歌来赞美解放军的革命乐观主义。怎么写?在上海,我们想不起空空.
我们去了山东“红日”的拍摄地收集风。有一天,我遇到一位老乡,他告诉我们有一个长青松柏的烈士陵园,非常庄严。我和杨树正、肖航一起去的。那时,天上飘着白云。从远处看,那里都是梯田。看着这些,每个人的热情都来了。每一座青山都紧密相连。白云环绕着群山,梯田是绿色的,一阵歌声随风传播。嘿,谁没说我的家乡擅长触摸风景,当灵感来临时,作品就创作出来了。
《解放周末》:那一刻,真正创造音乐的是生活本身。
吕其明:是的,现实生活经常带给我最大的情感和震撼。1965年,我接受了为纪录片《大庆赞格》作曲的任务,在大庆油田生活了3个月。在一起吃饭、一起生活、一起工作的生活经历中,我看到在寒冷的冬天,石油钻台的井架上喷出的水湿透了工人们,一瞬间,一个人似乎变成了一个透明的冰柱,这是如此的惊心动魄。那时,我有一种强烈的意识。我想用自己的笔赞美共和国的建设者。我认为这是我的使命。
解放周末:你对音乐有使命感吗?
吕其明:这些年来,我想在探索民族交响乐的大众化方面做一些尝试和努力,用这个现代化的工具让我成为表达我们民族感情的武器。在这条探索的道路上,也许我只是一块铺路石,甚至只是铺路石中的一粒沙子,这很小很微不足道,但我觉得这很有意义。因为交响乐的普及可以让更多的人理解和喜欢它。
解放周末:你在为音乐寻找知音,也在为普通人拓展你的精神。
吕其明:我一直提倡用普通人可以接受的语言,以普通人可以理解的方式进行艺术创作。艺术家只有关心祖国和人民,才能创作出无愧于时代的优秀作品。真正优秀的艺术作品可以传播和保存,而不是一阵风。
如果你只想赚钱,你会把自己和艺术变成商品
解放周末:如何让工作不一阵风?
吕其明:我的经验是,当写一部作品时,有必要不受干扰地表达自己的感受和想法。
《解放周末》:没有杂念,只有纯洁,这是目前中国艺术界的一件稀世珍宝。
吕其明:如果你只想赚钱,你会把自己和艺术变成商品。
从事艺术需要一点奉献。1998年,南京雨花台烈士纪念馆进行了翻修,其中一个就是添加背景音乐。纪念馆的人来上海找我,我欣然接受了这个创作任务,并说我不会得到报酬,我用了半年时间写了这部作品。
工作完成后,我把它带到上海交响乐团,请他们录制,但当时他们的日程已经排满了。我和乐团的陈广贤、陈燮阳商量了一下,他们决定放两天假去录音,这让我很感动。此外,有70-80人的交响乐团录制了两天的音乐。在这两天里,他们不得不吃饭和有交通费用,所以我做了一个小预算,只有6万元。结果,他们只花了2万元,又给雨花台烈士纪念馆捐了4万元。陈燮阳指挥官说他不会拿任何钱。当纪念馆的同志们拿到录音和4万元时,他们非常感动。
解放周末:音乐的诞生过程和音乐本身一样感人。
吕其明:什么是音乐?它是一种精神,一种价值,一种美。事实上,它远比物质利益更有吸引力。1990年我退休后,峨眉电影制片厂的副导演打电话让我为焦作曲。我一听到这个消息,什么也没说就同意了。为什么?在20世纪60年代,当我读到的模范县委书记焦时,我热泪盈眶,非常感动。我根本没有考虑到回报,所以我很快就去兰考体验生活。我很自豪能够为这个课题贡献自己的力量。
解放周末:是因为主题完全打动了你吗?
吕其明:给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我也知道我写这部作品的意义是什么。焦的精神对这个时代的意义是无价的,不能用金钱来衡量。因此,我接受了,我投资了。我用自己的音乐唱出焦的精神,这是一种每个人都渴望回归的精神。这是有意义的。
解放周末:你总是有热情的创作热情和崇高的创作主题,但有些评论家认为你今天的创作手法太传统了。你介意吗?
吕其明:让我给你一个例子来回答这个问题。有一次,一位音乐理论家问何绿婷先生,你翻译过和声声学,写过很多理论著作,熟悉西方作曲技法。为什么你很少在你的作品中看到复杂的技巧,但是你在作品中使用的技巧却非常简单?何老的回答只有两个字:够了。
何老的意思很明确。他认为用这些简单的技巧来表达自己的情感就足够了。没有必要在音乐中加入许多复杂的技巧。这对我影响很大。我的理解是,作曲家应该掌握各种创作技巧(传统的和现代的),并根据内容和情感的需要适当地使用不同的技巧。只要你运用得好,你就可以用不同的技巧写出优秀的作品。
解放周末:所以,你一直关心的是让观众听到并理解他们音乐中的情感和思想?
吕其明:用最恰当的方式和技巧表达你的想法和感受,这样音乐才能打动人。再次,对我来说,为祖国和人民创造绝不是一个过时的口号,而是一个终生的追求。